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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0章 一肚子壞水的東廠千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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沐瑤一聽這話,便心知這沈言大抵是覺得,給人當牛做馬太窩囊,幹脆也挨上這一記打,如此到了皇帝跟前也好有個交代。

“這世上有這麽便宜的事兒嗎?”沐瑤不依,“如今你可不止是一條鞭子的事兒,你——你、你除非把那條摸了不該摸的胳膊,給我剁下來我才能罷休。否則你沈言就是欠了我的,我一個?花大閨女,怎能受這奇恥大辱。”

花大閨女?

沈言想著,好像她跟趙無憂成親那夜,丞相夫人出了事,所以趙無憂得守孝三年。可轉念一想,這趙無憂越發不是個東西,說是守孝三年,怎麽光晾著郡主,死命糟蹋自家兄長?累及兄長身負重傷,真當是憋屈。

當然,這話也就是他自己心裏想想,可不敢放在明面上說,否則會吃不了兜著走的。

“手?”沈言楞楞的看著自己的手,他對自己的手還是很滿意的,就這麽為了一時意氣而剁了下來,真當是吃了大虧,“郡主覺得是你腦子不好,還是卑職這腦子壞了?剁手?”

他打量著沐瑤的胳膊,“郡主的胳膊都生得好好的,卑職為何要把胳膊剁下來。縱然是摸了不該摸的,難不成郡主也得眼珠子挖出來嗎?你也看了不該看的,不是嗎?”

沐瑤駭然瞪大眼眸,不敢置信的盯著眼前的沈言。心裏一萬頭草泥馬踐踏而過……他知道?他竟然都知道?他知道那天她看到了、看到了那些?

沈言微微瞇起眸子,這郡主的臉,還真是說紅就紅了。

大概也想到了,這郡主一個出了閣卻不曾歷經男女之事的女子,說起來還算個少女,如今聽得這些話,自然是要面紅耳赤的。

沐瑤的呼吸有些急促,“你這人——這人怎麽這樣不要臉?你們東廠的人,是否臉皮子都如同你這般厚?簡直是、是厚顏無恥。”

“比起郡主,卑職只是隔著衣衫輕輕碰了一下,郡主那一日進來,卑職剛好沐浴完畢,估摸著——”

“別說了!”還不待沈言說完,沐瑤已經歇斯底裏的大喊。

沈言居高臨下的睨著她,“郡主怎麽了?”

“不要臉!”沐瑤啐一口,轉身就跑進了自己的屋子。

沈言略帶無辜的摸著自己的臉,這道紅印子怕是很難消除了,還得找個機會跟兄長說幾句。免得他突然來了興致易容進尚書府。卻因為這道紅印子而露了餡。

畢竟上一次,這廉明可沒少在沐瑤跟前嚼舌根。那廉明看上去秀氣得很,怎麽也是個如此嘴碎之人?

沈言無奈的撿起地上的掃帚,挨了一鞭子,也不知這郡主的心頭之恨是否緩解了?按理說他也就是弄傷了她而已,犯得著這麽苦大仇深嗎?

這事得跟陸國安好好商量商量,怎麽想都覺得有種被人拋棄的感覺。

打量了一下自身,沈言瞧著郡主那緊閉的房門,心頭尋思著,自己這身段也沒差到不可見人的地步吧?何以這郡主見著自己,就跟見鬼一樣?

深吸一口氣,沈言幽幽離開。

他掐著時間,日暮時分這陸國安隔三差五就會過來瞧一瞧他,與他互通消息,免得他在尚書府裏什麽都不知道,到時候惹出亂子。

今兒一去,果然陸國安已經進了後門。

“你倒是把這尚書府都當成自家後院了,來去自如啊!”沈言不免調侃。

陸國安一笑,“你這是從郡主那兒受了氣,轉頭就撒我身上了?”語罷,他沒奈何的笑了笑,“罷了,不跟你說笑了,看你這臉上這道痕,可想而知你這日子也不好過。”

“這日子再不好過,也比從前的日子強多了。”沈言僵著臉,“千歲爺有什麽吩咐?”

“就是讓我過來看看你。”陸國安笑道,“瞧一瞧自己兄弟是不是被人欺負夠了,若是不夠,就多留兩日,橫豎這尚書府的日子也算是清閑的。”

“是兄長又要進來了?”沈言斜睨陸國安一眼。

陸國安賠笑,“這不。讓我過來看看,免得你有所改變,咱到時候措手不及。如今瞧著,我大抵也要在千歲爺的臉上,弄道紅印子才好。”

說到這兒,陸國安頓了頓,“這倒像是鞭痕?郡主動鞭子了?”他有些猶豫,“這郡主雖說是刁蠻,可還不至於這般狠戾無情。動了鞭子,想必是動了真格的,你把人家郡主怎麽了?”

“什麽叫我把郡主怎麽了?”沈言很是無辜,“是郡主自己任性刁蠻,不講道理,與我何幹?”

“喏喏喏,沈千戶這話可就不對了,正所謂男未婚女——也未什麽什麽。這有些東西還是有前途的。如果你能抓把勁兒,說不定到時候千歲爺的問題,也就迎難而解了。”陸國安一肚子壞水。

沈言眼皮子一跳,“你這是什麽意思?什麽叫有前途?什麽叫抓把勁?我這廂跟千歲爺有什麽關系?陸國安,你可別揣著一肚子小聰明坑我,我這廂是奉命來賠罪的,可不是來談情說愛的。”

“嘖嘖嘖,這就是你的不對了。你想啊,那郡主生得如花似玉的,如今獨守空房得有孤單寂寞冷。你跟我不一樣,我若是沒受傷,估摸著也能挺身而出,為了千歲爺,值得呀!”陸國安拍著沈言的胸膛,“你說你家兄長吃了那麽多的苦,受了那麽多的罪,如今難得見著個傾心的,你是不是得成全呢?”

沈言道,“你這話扯得太遠,我聽不懂。”

“那就這麽說吧!”陸國安把心一橫,“這郡主若是等了趙大人三年,守孝三年之後才知道,趙大人跟咱家千歲爺有染,你說著郡主是不是得大鬧京城呢?”

“這一鬧,皇上知道了,全京城全天下都知道了。那千歲爺和趙大人,就算了是玩完了,這不值當啊!明明有三年的時間可以轉圜,為何要浪費呢?你若是有本事把郡主收了,這問題不就不是問題了嗎?”

“到時候這郡主還覺得自己紅杏出墻對不起趙大人,反過來還得幫咱們的忙,你說對不對?”

沈言就跟看怪物似的打量著陸國安,“你這一肚子的老謀深算,怎麽全都用到我身上了?好歹也是共事多年,你就這麽巴不得把我推出去?陸國安,我可告訴你,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些小九九。”

陸國安拱手抱拳,“客氣客氣,沒什麽老謀深算的,都是自己人,哪用得著老謀深算這四個字,沈千戶太客氣!”

“你少來這一套。”沈言環顧四周,這倒也奇了怪了,每次陸國安來的時候,這後院附近連個鬼都見不著。估摸著是素兮安排好的吧?

沈言頓了頓,又道,“你有本事,怎麽不去搗鼓那素兮姑娘。那女子與你倒也般配,一個是好好先生,一個是俠女。兩個人都是一肚子的壞水,保不齊湊一起,還能少禍害點人。”

語罷,沈言哼哼兩聲,以示抗議。

“荒瀾那頭最近出了點事兒,若是不好好的處置,可能這和平協議就會被撕碎。”陸國安輕嘆,“所以千歲爺迫切想讓大鄴境內維持太平,即便是假象也好。”

“荒瀾?”沈言蹙眉,“當日回來的時候,不都說著荒瀾幾大將軍都死了嗎?趙無憂一招以殺止殺,頗見成效。”

“趙大人的確做得很好,當初也頗見成效。但是有一人未死,後來也不知是被誰劫走了。如今放虎歸山,終成大禍。”陸國安擔慮,“這件事必須妥善處置,但大鄴也不能現在出兵,畢竟雙方的信任不夠,若是貿貿然出兵,很容易激起荒瀾軍士的抵抗情緒。”

沈言點點頭,“得荒瀾自己去解決。”

“所以我們暫時按兵不動,如果荒瀾的戰火蔓延到了大鄴,到時候咱們不管也得管。趁著山高皇帝遠,得把所有的戰火都壓制在邊境。不然這協議破裂,皇上會追究尚書府和東廠的失職之罪。”陸國安輕嘆,“是以千歲爺今夜要過來一趟,跟趙大人好好商議。”

沈言頓了頓,“看樣子,的確很棘手。”

“方才與你說的都不過是玩笑罷了,我的本意是想讓你穩住郡主,多抓住一些籌碼。盡量把可預見的危險和傷害,都降到最低。”陸國安握緊手中冷劍,瞧著暮色沈沈,心下微涼,“一旦戰火燎原,很多事情都將無可預料。”

沈言斂眸,“若是真的開戰,我當為兄長一馬當先。”

“得!”陸國安示意他打住,“你若是能周全退出,山高水長都好,這才是千歲爺的本意。你若是一馬當先,估摸著千歲爺就該提刀隨後了。”

沈言嗤冷,“我又不是三歲的孩子。”

“你若是個三歲的孩子倒也罷了,直接送去山林中交給獵戶或者隱士高人寄養,倒也省了心事。可你不是三歲的孩子,你當知曉千歲爺的擔慮。當明白自己肩上的擔子。”陸國安難得一本正經,“這趟渾水,千歲爺蹚進來便是出去了,你又何必再搭上?”

“千歲爺所希望的,便是有朝一日所有的事情都能圓滿解決,而無需落在你的身上。他此生沒什麽希望了,唯獨你是他所有的希冀。你是提蘭的皇子,若是來日這——呵,當然,也可能不會發生,但終究還是有這麽一天的。”陸國安長長吐出一口氣。

沈言的臉色不是太好看,“莫說這些喪氣話,郡主那頭我會盯著點,至於千歲爺的事兒,你們自己看著辦吧!其實我早就知道,從他掌權開始,就不曾讓我接手過東廠事宜。除非萬般無奈,否則基本都是你在處理,我尋思著,他就是這樣的心思。”

“兄弟兩個,一個染血就已經夠了,何必都攙和進來。”陸國安拍了拍沈言的肩膀,“我去回了千歲爺,你自己看著辦吧!”

沈言點點頭,“我知道了,你去吧!”

二人分個手,各自離開。

昏日落,夜幕沈沈。

廉明是晚飯後來的,趙無憂正靠在軟榻上,依舊坐在那梨樹下乘涼。這夏日裏的鳥語蟲鳴,風吹燭影搖動,果然是最好的美景。

倒上一杯梨花酒,風吹過鬢間,帶著那點點梨花酒香,連帶著發梢都染了少許清香,甚是好聞。

“趙大人!”廉明行禮。

趙無憂點點頭,“坐吧!”

廉明頷首,趙無憂的身邊只有素兮陪著,四下顯得格外安靜。素兮在旁邊擦著劍,渾然不去註意這二人,當他們都是透明的,顧自自在。

“聽郡主說,趙大人尋了我一下午?”廉明道。可心裏卻明白,如果趙無憂真的有什麽急事,這京城就這麽大,她必定能第一時間找到自己。

是以這般無所謂的態度,大概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。

“也沒什麽事,就是覺得廉公子的喜好跟旁人有些不同。是以覺得有些好奇罷了!”趙無憂顧左右而言他,“不知道廉公子喜歡聽什麽戲本子?”

廉明笑了笑,“不過是眾人皆知的一些東西,不說也罷!”

“午後時分,我倒是聽到了一個好故事,也是一個戲本子,只不過說得真假難辨。”趙無憂笑道,“廉公子可有時間,聽我這人叨叨兩句?”

“洗耳恭聽。”廉明拱手抱拳。

“那戲本子說,在北邊有個神之國,素來供奉神女。這神女乃是天與地的連接所在,是以受北邊眾人的推崇和敬奉,那是上天給予的選擇。可是有一日,這神女思凡了。”說到這兒,趙無憂端起手邊的梨花清酒,淡淡的抿一口。“這酒不錯,你今兒有口福,可以嘗嘗鮮。”

廉明怔了怔,面上笑意全無。聞言,他顧自去倒了一杯酒,依舊坐在石桌這兒,卻也不敢去看趙無憂一眼。估摸著是在想,趙無憂是如何知道這些事情的。

趙無憂笑道,“這酒的滋味如何?”

“很清雅。”廉明應聲。

“那是雲箏留給我的,最後的一窖子梨花酒。明年梨花開的時候,恐怕要我自己親自動手了,只可惜我是釀不出她這樣的好手藝。”趙無憂顧自哀傷。

這可把廉明給急了一下,這趙無憂怎麽說話完全不著調,說著故事呢?突然怎麽說起了雲箏?若在這樣歪下去,估摸著等會又不知要說什麽了。

“公子還未說完那個故事。”廉明提醒。

趙無憂楞了楞,“故事?哦——你不提醒我。我倒是給忘了。我這人呢,喝了酒就容易話多,難免會胡言亂語,你莫介意。”

廉明搖頭,“豈敢。”

“雲箏這酒入口甘甜,回味清雅,真是好酒。”趙無憂似是半醉,靠在軟榻上,面上帶笑,可神色卻有些悲傷,“我自己都還舍不得喝呢?雲箏那丫頭……”

她頓了頓,回頭去看廉明那魂不守舍的模樣,心下微冷,面上帶笑,“讓廉公子見笑了,我這人還真是讓人太失望了。說話都說半截。罷了,我們繼續說戲本子的事兒吧!說到哪兒了?說到……”

廉明道,“說到了神女思凡。”

“哦,對!”趙無憂報之一笑,“你瞧我這人記性太差,這說到這兒就忘了,如今撿起來了,還得好好的想一想,否則還真的一時半會的接不上去。”

廉明深吸一口氣,“神女思凡,想必是大事吧?會受到懲罰。”

“廉公子戲本子聽得多了,這腦子就是比我靈活。”趙無憂笑了笑,“話說這神女思凡,有違族規,是故會受到相應的懲罰。族人們逼著她發下毒誓,不可用蠱毒害人。從此以後再也不是族中之人。”

“她被族人們驅逐出境,去尋找自己命中的天子。兜兜轉轉,於人世間顛沛流離,卻始終未能找到自己的心上人。說起來也是可憐,好好的神女不做,非要去做那淪落風塵的女子。”

“臨了,卻是孤獨終老,不得善終。”

廉明一怔,“趙大人為何覺得她會孤獨終老,不得善終?”

“難不成還有另外的版本?”趙無憂搖搖頭,“我聽到的便是這樣的,著實是死於非命,不得善終。一個瘦弱的女子,放棄一切去追求愛情,可最後呢?多情女子負心漢,終究是這世上最殘忍的詛咒。”

“也許這女子尋到了此生摯愛,與他長相廝守,許下誓願,永不分離。”廉明斬釘截鐵。

“哦,廉公子是覺得這個結局不太好,所以想改一改嗎?”趙無憂意味深長的笑著,燭影搖動中,瞧不真切她的真實容色。

廉明輕嘆一聲,“這個結局太悲涼,委實不好。人生太苦,已經有太多的折磨,何必還要聽這樣的一曲悲歌呢?既然戲本子,何妨改一改,改成有情人終成眷屬多好!”

“好是好!可你不知唯有遺憾,才能流芳百世嗎?”趙無憂望著他,“大周後唯有芳華早逝,才有這後人的惋惜。”

廉明嗤笑,“只不過這不得善終,的確惡毒了一些。”

“背叛了神的旨意,背叛了自己的族人和家國,難道就不惡毒嗎?”趙無憂反唇相譏,“人不忘本才是人,否則與禽獸何異?”

“她並未忘本!”廉明厲喝,嘩然起身。

許是陡然意識到自己有些情緒過激,又慎慎的坐了下來,“抱歉,我只是覺得這神女的故事太過傷感,也許她有自己的情非得已,只是情之一字,獨鐘難求,實在不是人力可以改之。”

“人活一世,但求無悔。”趙無憂道,“你娘的故事好聽嗎?”

廉明苦笑。“我就知道,你又在詐我。”

“你自己不說實話,還非我的來詐一次,真當是無趣。”趙無憂一臉的不悅。

“只不過,你如何知道這樣清楚?這巫族神女之事,早已隨著提蘭的覆滅而湮沒在?沙裏,不可能還有人知道。”廉明疑竇叢生的望著趙無憂,“你知道巫族?”

“我不但知道巫族,我還知道你娘的名字叫昭雪,因出生那年大漠裏下了雪,那雪下的很大,被族人們認為這是祥瑞之兆。所以很多人都覺得,你娘就是神女。”趙無憂笑得涼涼的,“只可惜,這即將繼位的神女,卻動了情,跟著別人跑了。”

趙無憂定了定心神,“我更沒想到的是,你娘會跟著齊攸王跑了,竟然會愛上蕭容。昔年提蘭毀於蕭容等人之手,你娘的心裏就不曾怨恨嗎?且不管蕭容是否真心出征,至少他是領軍將領,這是毋庸置疑的。嫁了人,便是連自己的家國天下也不顧了嗎?”

“沒有!”廉明道,“我娘沒有忘記。”

“那你倒跟我說說,提蘭是怎麽被滅的?”趙無憂問。

“我爹臨走前跟我娘發過誓,絕不會傷害提蘭的子民,更不會殃及巫族老小。那是我娘的族人,是我娘的根。當年我娘背叛了巫族,本就內心愧疚,如今又怎麽能傷了他們?”廉明繃直了身子,“爹說,若萬不得已,當用苦肉計。”

趙無憂頓了頓,“苦肉計?就是你爹胸前那一箭?”

“對!”廉明道,“當時齊攸王受傷,想必京城內外也都是知道的。那一箭不假,只不過後來出了一些意外。沐國公死在了邊關,我想那個時候,我爹應該也不在了。娘說,她那時候在京城的明鏡樓裏待著,也有了些許感覺。我爹中箭的那一日,我娘在明鏡樓裏生下了我。”

“那個金鑲玉的鎖扣,就是你爹留下的?”趙無憂問。

“是!”廉明點點頭,“可惜,我沒等到我爹回來。”

趙無憂凝眉,“真的齊攸王沒有回來,假的那位回來了。看到你們娘兩,竟也沒有動手殺了你們?”

“呵,就他?”廉明嗤冷,“趙大人方才不是說了嗎?我娘險些就是神女,只是差一步而已。可她不當神女,不代表那些能力都消失了。我爹和我娘以鷹隼為號,往來的信件上都寫有彼此才看得懂的暗記。可是後來,鷹隼還是照舊回來,但是暗記卻消失了。”

趙無憂頓了頓,“就憑這個,你娘便覺得此事有蹊蹺?”

“我爹深愛著我娘,你可以想象,他為了她而造一座明鏡樓,放棄到手的皇位,是怎樣的心思。他怎麽可能忘記跟最愛的女子的約定?鷹隼還在繼續,暗記卻消失了,邊關也沒有傳來齊攸王戰死的消息。這意味著什麽,我娘那麽聰明怎麽會想不到。”廉明苦笑,“直到沐國公的死訊傳來,我娘便絕望了。”

“明鏡樓裏的侍婢都是我爹精心挑選的心腹,她們只服從我娘。是以我娘在齊攸王府這麽久,始終沒有人見過她。她礙於自己的身份,從不肯踏出明鏡樓半步。明鏡樓底下的地道,可以通往齊攸王府的所有房間。其中有一條地道,是直通城外的。”

趙無憂蹙眉,突然笑出聲來。

“你笑什麽?”廉明問,“我說的是事實,我娘當初就是這樣離開的,神不知鬼不覺,所以齊攸王府的人都說我娘估計跟人跑了,失蹤了。”

“我只是覺得你娘這樣會不會後悔?”趙無憂問,“若是你爹一不下心因為戰事吃緊而忘記了暗號。一回家,老婆孩子丟了,這得是什麽心情?”

“我問過我娘同樣的問題。”廉明苦笑,“我娘說,當你經歷過那種刻骨銘心的愛,當你生下你與心愛之人的骨肉,你所思所想便會有些不同。那種?契和感應,是誰都取代不了的。我娘失去了我爹,所以她必定竭力保全我。因為這世上,唯有我的存在,才能證明她跟我爹真的愛過,真的相守過。”

趙無憂沒有吭聲,時間久了,真的會有?契的感應。就好像她跟穆百裏,有時候真的不是她察言觀色看到的,只是有一種莫名的感應,突然間就懂了他的喜怒哀樂。

喜歡一個人,會想成為他的喜怒哀樂吧?

“趙大人能否告訴我,你何以知道神女的事情,還要我娘的名諱?”廉明道,“你可知我也是直到我娘離開人世,才知道我娘的名諱。”

“若我說還有巫族的人活在這世上,你信不信?”趙無憂問。

廉明僵直了身子,扭頭去看一旁的素兮。

素兮冷劍歸鞘,“你別看我,你看我也沒用,我是土生土長的大鄴人士,祖籍大鄴,聽得懂嗎?”

“算起來是一家人。”趙無憂意味深長,“你先回去吧!”

“一家人?”廉明不敢置信的望著趙無憂,上下打量著眼前的趙無憂。她的面相是大鄴人士無疑,但是總覺得比大鄴的人更五官分明一些。旁的倒也沒什麽。

可他不知,這大鄴的女子是不及關外女子來得身高,她這身高完全超出了此時大鄴女子的標準。否則,她這女扮男裝也不可能瞞得住這麽多人。

可惜,他不知道這趙無憂是個女兒身。

“有些事情,等到將來你會明白的。”趙無憂抿一口梨花酒,“你先回去好好想一想,或許過不了多久,你會回來找我。”

廉明頷首,行了禮轉身離開。

走出去兩步,他又別有深意的回頭望著趙無憂,“趙大人可聽說了外頭的傳言?”

“什麽傳言?”趙無憂笑問。

“得錦盒者,得天下。”他望著她,眸色覆雜,“這事,我只跟你說過。”

“是我。”趙無憂點點頭。“消息出自尚書府。”

“我懂了。”廉明一聲長嘆,“不過我還是選擇信任你,我想我大抵也沒有退路了。如果巫族的人還活著,那麽請替我轉告一聲,不管怎樣我都會遵循我娘的遺願,誓死護衛巫族的周全。提蘭雖然沒了,可我還在,我身體流著的是巫族的骨血。”

語罷,他拂袖而去。

及至廉明走出了聽風樓,溫故才從樹梢上落下,面色凝重的坐在了石桌處,一言不發。

趙無憂放下手中杯盞,“都聽到了?你覺得他這話有幾分真假?”

“不全然是真,但也不全是假的。”溫故倒上一杯酒,當下一飲而盡,“我只是有些難受。有些感慨。提蘭覆滅了那麽多年,巫族也從世上消失了,沒想到今日還有人活在這世上。”

“且不管我娘是不是大鄴人士,她是你的妻子,是巫族的神女,那就是巫族人。”趙無憂遙望星空,並不去看溫故的容臉,“我也是巫族人。”

溫故身子一震,凝眉去看那素衣白裳的少年人。

她仰頭看著星星,“這大漠裏的星光,比京城裏的好看。若是能選擇,我還是喜歡大漠風光。雖然蕭瑟卻壯觀,沒有那麽多的勾心鬥角。”

“你跟我娘在一起的時候,是不是也特別喜歡去看星星,去看月亮?我在荒瀾的時候,就特別喜歡看夜空,真的很好看。”

溫故噙著淚,“是啊,我最喜歡做的事情,就是陪她去沙棗林,坐在一塊看星星月亮。她會把頭靠在我的肩上,我會握緊她的手,想著這輩子都別松開。有時候還會傻乎乎的想著,這太陽若是別升起,能一直坐到天荒地老,也是極好的。”

趙無憂回過神看他,這語調中的哽咽是顯而易見的。她知道,他在難過,她也知道,這種傷心是一輩子都填補不了的空缺。

是終身遺憾,無法成全。

抿一口杯中酒,趙無憂深吸一口氣,她想著自己是否也該做點什麽。有些東西真的只是第一步比較困難,只要邁出了這一步,後面的就會水到渠成。

她窺了素兮一眼,放下手中酒杯,“素兮,你去給我再弄一壺梨花酒,到時候千歲爺來了,也能嘗嘗味道,那廝慣來嘴饞,就好我這點東西。”

“是!”素兮不疑有他,轉身離開。

溫故將眼眶裏的淚逼了回去,低聲溫柔,“你的身子剛剛好些,這體內寒毒尚未徹底清除,不可恣意,不可大意。這酒以後還能喝。如今就少喝一些,嘗嘗味道也就罷了!”

趙無憂定定的看著他,沒有吭聲。

“怎麽了?”溫故頓了頓,“我、我就是——就是怕你喝壞了身子,你別往心上去,我不說便是。”

趙無憂斂眸,咬著杯口低低的應了一句,“我知道了,爹。”

溫故先是一怔,然後僵在當場。

她方才……方才叫他什麽?

加更時間不變14:00每次都說我是煙霧彈,可我還是要丟……煙霧彈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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